徐寒衣答应了。
或者说他没有理由不答应。
灵角殿乃行天司十殿之一,斩役至少要比囚犯好听得多。
继续在牢狱内当囚犯,等待徐寒衣的只有一次又一次的秘境探索。
尽管他已有五次安全回归的经历,可没有人能保证下一次或是下下一次不会出现意外。
徐寒衣很清楚穷则变的道理。
而事实上就任斩役的好处很快就有所体现。
唐允派人送他去沐浴净身,洗去身上血味烟尘,又让随身侍女替徐六换了身衣服,褪下了他那沾满血污与他容颜丝毫不衬的囚服,接着再找人替他找来一柄好剑,并配给一样腰间挂饰。
黑底金纹剑鞘,内藏亮银细剑,剑长三尺八寸,重量偏沉,出鞘之际剑光威势不俗,就算是不懂行的人看上一眼也能判断出这是把好剑。
徐寒衣抚摸剑鞘,想起不久前唐允身边那人腰间就挂着这样一把剑。
所以现在徐寒衣和那人一样,都是斩役。
只是佩戴给徐寒衣腰间的那玄木令牌呈古铜色,而他记得唐允身边那人腰间的令牌是亮银色。
并且徐寒衣换上的衣装呈纯净雪白,而那人则是通身漆黑如墨。
徐寒衣懒得多想,束好令牌,佩整剑鞘,推门而出。
……
……
风声与哗然声齐齐扑面而来。
灵角峰间,殿前庭院内,无数件白袍皆如同迎接贵人般等候于此。
无数道目光齐刷刷地射向徐寒衣,恨不得将他从里到外扒个遍似的,审视的视线肆意在他身上扫荡。
“他就是徐寒衣?新晋的灵角殿斩役?”
“长得好生白净,与参越殿的花师妹相比也毫不逊色。”
“五官清冷,眉目传神,确有不俗之处。”
“问题不在于长相,他时至今日历经五次秘境,仍安然无恙,要不然怎会受唐殿主青睐?”
讨论声不绝如缕。
仅仅是沐浴更衣的功夫,徐寒衣被破格提升为灵角殿斩役之事就传遍了行天司。
为此行天司十殿的所有闲人都凑了过来,为的就是一睹那有史以来第一位被破格纳入十殿的囚犯。
只是徐寒衣怎么看都不像是刚从监牢里走出的人,反而比他们这些在山峰悬崖间修行,整日沐浴在灵气中的更飘然若仙。
徐寒衣长相的确足以被称作惊为天人,尤其是换上这身白袍,佩上这柄利剑之后,更是有股书生般的儒雅,又不少剑客高手的冷清。
再加上他是从囚犯一跃晋升至斩役,前所未有的破天荒第一人,受到关注也是理所当然。
唯独那身黑衣没有关注徐寒衣。
他静静地立在宅屋前的台阶上,剑眉平静,神色淡然。
全场众人之间只有他穿着黑衣,也只有他直接了当地站在大门前,而不像其他人那般如看客似的远观讨论。
徐寒衣认得他,就是当初唐允身边那位黑衣。
徐寒衣看向了他,他也看向了徐寒衣。
于是,议论声戛然而止。
“跟我走。”
黑衣轻描淡写地落下一句,目光甚至懒得在徐寒衣身上停留,转头走下阶梯。
徐寒衣没有多作废话,紧跟而上,用和黑衣青年相同的步伐离开了庭院。
直到黑衣和徐寒衣离开庭院,噤若寒蝉的众人方才像是被释放了般,又开始叽叽喳喳地大声讨论起来。
……
……
峰岳间林木丛生,翠意盎然,高风袭来则绿叶窸窣作响。
丛云里有仙鹤啼鸣,灵鸟翻腾,为本是寂静清冷的诸峰十殿带来些热闹。
徐寒衣望着这一切,并不觉得有趣。
看似生机十足,实则并非如此。
林木皆是专门培养种植的灵植,到了成熟期就会被摘果砍木,只是被视作炼丹药材而生。
仙鹤灵鸟大多是被人为严格控制,只为有朝一日踏云而行时能方便行事。
山林内既无杂草也无野兽,通篇望去,就如同一本干净利落的功法书籍。
十峰内诸座大殿和附属建筑的排列井然有序,几乎肉眼可见的地方都立起了庭院洞府或是楼阁平台。
行天司不曾放过任何可以利用的地点,像是在将这片镜湖山打造成纯粹的兵器。
说实话,徐寒衣不喜欢这种过于干净,干净到有些拥挤的感觉。
黑衣领着徐寒衣在山林间穿行,头也不回地说道:“从今天起,你便是灵角殿百户斩役,官居六品。”
“切记自己身份,若是不懂上下级礼节,见人只管点头就是。”
徐寒衣跟在他身后,足下台阶渐湿渐滑,是因为他们已穿过云间,踏入山巅。
他想了想,问道:“六品?”
黑衣耐心解释道:“行天司乃是东洲玄国所设,诸峰诸殿的重要性丝毫不亚于城池村镇,故而行天司中人自然也算作是朝廷官员,如今你受唐殿主赏识,得以破格晋升为百户,已是行天司创立以来首例。”
徐寒衣面露了然之色,沉吟半晌过后问道:“有俸禄吗?”
黑衣脚步微顿,回过头来,脸色复杂地望向徐寒衣。
他仿佛是在确认徐寒衣有没有在开玩笑。
良久,黑衣方才深吸口气,注视徐寒衣,“你可知行天司是什么地方?”
徐寒衣稍加思索,根据记忆和数月亲身经历,试着回答道:“探索秘境之地。”
“笼统而言的确如此。”黑衣回头,继续踏步走上台阶,沉声而道:“自从古月山脉突现以来,东西两州灵气日渐稀薄,修炼起来尤为困难,再加上时而从山脉深处有异兽来袭,两州修士如今已陷入前所未有的困境之中。”
“古月山脉的出现,同时也催生出通往各方秘境的通路,秘境内大多藏匿着天材地宝,灵气经过炼化也可吸纳入体,故而前往秘境内修炼就成为了两州修士提升境界,对抗异兽的唯一道路。”
“然而秘境大多有其内在法则,若是不小心触犯法则,后果不堪设想,这一点,想必你也很清楚。”
徐寒衣当然清楚。
就如不久前刚刚经历过的玄阳秘境。
九日笼天。
整个秘境犹如无时无刻都在被火焰烘烤,遍地皆是焦土与火山。
若是一着不慎,全身燃烧,眨眼间就会变作灰烬。
饶是如此,其中仍然生长着大量只有在灼热之地才会诞生的珍稀灵植,若是能够取回,必然能够作为绝佳的炼丹药材,甚至用以淬炼肉身,磨练功法。
“我行天司创立之初衷,便是为芸芸众生探明秘境之法则,并确保各方势力的宗门弟子入秘境之后,能够安然无恙地取灵宝、提境界回归。”
徐寒衣听出黑衣的意思,淡道:“所以行天司的存在很重要。”
黑衣踏步来到灵角殿大门前,指尖灵气悄然散出,于门前刻画符咒法决,同时说道:“正因如此,不是什么人都能够进入行天司,所有行天司斩役都是在为这方人世的未来而献身。”
“哦。”
徐寒衣点了点头。
他又问了一遍:“那有俸禄吗?”
有钱拿吗?
徐寒衣只关心这个。
黑衣凝衍法决的动作都停顿下来。
他深深地望了眼徐寒衣,嘴角微微抽动,似是有话想说又不知该如何说清。
沉默良久,黑衣终究是憋出一句:“倒也不是没有。”
“只是你要拿俸禄来做什么?”
他不明白。
俸禄无非就是凡尘俗世的缠身之物。
资源、灵田、法宝、功法……行天司应有尽有。
根本就不需要钱财来购买任何东西。
因此几乎所有行天司斩役,每个月都懒得去领取俸禄,索性就让俸禄一直堆着。
徐寒衣要俸禄做什么?
“这里的饭菜很难吃。”
徐寒衣没有遮掩自己的想法,直截了当地说道:“有了俸禄,至少可以买点酒和肉。”
“……就因为这些?”
“就因为这些。”
黑衣神色微变,“那些饭菜是给犯人送去的,我们只需吐纳灵气,不需进食。”
“我知道。”徐寒衣了然,“但我不是修士。”
黑衣推开灵角殿大门,人却愣在了原地。
高高的门槛挡住了他的去路,他丝毫没有抬腿越过门槛的想法。
他脸上终于显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表情,回头望向徐寒衣。
“你不是修士?”
“不是。”徐寒衣摇头。
他想了想,又补充一句:“至少对你们来说,我不是修士。”
黑衣皱起眉头。
什么叫对我们来说?
不是修士那便是肉体凡胎,为何要多添句前提?
只是很快黑衣又反应过来,只觉得徐寒衣是在刻意隐藏。
因为如果他不是修士,他又是如何连续渡过五次秘境都安然无恙的?
饶是经验丰富的千户斩役也不敢说五次探索秘境都能毫发无伤,更何况一介凡夫俗子。
他绝对是在隐藏。
不过在行天司内隐藏身份和修为是再正常不过的事,黑衣没有去深究的念想。
“进去吧。”
黑衣迈入灵角殿。
他的目光落在远处堆满竹卷文书,连墨砚都没磨好的空荡书桌上,露出了然之色。
“唐殿主在云台等你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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